围帘

创作是一场自我纠缠的舞

【露中】露中月明

*胡来的架空古代设定,并不严谨

*普通人设,耀贬官,露异国将军。大概是仿唐朝时代背景

*是给 @Necromance 的成人礼生贺,拖了这么久真的是我的错/土下座


秋深叶落,天又冷了些。王耀捧着他的手炉立在窗边,小小的暖包源源不断地往掌心传递热量,总算是暖和了些。他伸手去拢身上披的大氅,将自己好整以暇地包裹进绒布。


还是胡裘暖和啊,他感慨。


早些年王耀贪玩落水染了风寒,小孩体弱受不住,当时咳得整个厢房都能听见,阿娘给他灌了多少碗姜汤发汗,都不顶事。估计是自打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儿,一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就央阿娘给他炖羊汤喝。早先还听人说百姓常用猪脬灌热水,外面裹布当暖手物什。但他总忌讳那物腥膻,也觉着,光为了自己暖手就要迫害一条生灵,着实不妥,就执意用着铜雕花手炉,里面点上炭饼,外面裹上锦布,也挺安逸。


也该到了万物萧瑟的季节。白霜一大早就爬上木质窗楣,外面氤氲出凋零意,枝头的叶也不似盛夏那样绿,被秋风扫得低眉顺目,各个儿羞红了脸。红黄各自散落在泥里。

王耀赏够了景转身向书案走去,步子行到一半,又想起了什么问身边的小奴


“圣人可有信?”


“回郎君,尚无”小奴称喏


他低眉嗳一声,手提起笔架上的紫毫,蘸满了墨才稳稳下笔。写些什么呢?无非就是劝谏之言,间或还有些王羲之的字。他喜欢临摹,宣笔在纸上写写画画,墨汁仿佛渗入肌理,如同他这个人深入骨子里的执拗。

远离朝堂并非他本意,但王耀这个人天生根骨硬,学不来那长袖善舞的本事,偏生遭小人谗言,说他折子里含沙射影讽刺圣人偏听。王耀不忿,虽事后有心寻过皇上,可圣人是什么人,心里一直别着根刺儿,寻个由头就把王耀的官职给停了三旬。他现在闲来无事,倒是清闲,侍弄侍弄花儿,活得不像个加冠之年的朝廷正四品文官,倒像是街角巷口摇蒲扇的老大爷。


时事弄人啊。


临一副帖颇费心力,王耀精益求精,每一笔都要仿得十分像,也不算亏这花了大价钱买的纸笔。日落月升,他钩完最后一折停笔,松了松酸痛的手腕和肩膀。正准备回卧房就寝时,却听厢房外墙头有响动。像是什么人踩着墙头瓦发出来的声音。

“谁在外面!”他扬眉出声试探

王耀心下疑惑,身体弦一般瞬间绷紧,他袖子里抄一柄防身匕首溜着门边靠过去,从门缝里望向院中。

这不大的院落里的确印下个人影。他的估计不错,的确有个人在院墙上蹲着,肩膀下还夹着一个什么包袱,缝隙太小他看不清晰。

院子里月凉如水,院子里有他种的竹子影随着夜风轻轻摇动。王耀从门缝上撤下眼来,但仍是贴着门,用刀尖拨开另一扇,先给对方个信号

“梁上君子,有何贵干啊?”

“耀!是我!”

王耀错愕,怎么是那个小子?他现在应该出现在圣人的大殿,而不是他这小宅子的墙上!他心内急转,如果被人发现了,他应该怎么说才能把自己在这里面的缘由理清楚。


这事说大也大,说小也小。如果不是近两年同伊万的母囯邦交吃紧,他也不会如此紧张。自古以来史官判生死,功过是非皆在点墨之间,王耀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给后人嚼舌根。

他在门后将匕首收在腕下,好整以暇地挽了挽袖口理理鬓发,才推开门大步踏出去。所以伊万看到的依旧是颇有君子风度的那个人,如同四美人图上刻的清风朗月,多一分则媚俗,少一分总觉得欠缺。


恰恰是他心上人的样子,伊万心想。


他将胳膊下夹的包袱皮卸下放在石桌顶,摘下脸上蒙面黑布,还挺得意地瞅着王耀

“耀,我逃了皇帝的宴会!一路上巡逻的人可真多!”

王耀失笑,这的确是可骄傲的一件事,逃了城中武侯和通传郎的脚步就为大晚上和自己见一面,这小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。先把他看顾好了,再说自己怎么向圣人解释。

“你这么大老远跑我这干什么?从宫中到我这平康坊,可是不近,再说了,你走了没人应付圣上怎么办?”

伊万也不介意,摸了摸自己有点红的鼻头,道“这不是想你想得厉害吗!皇帝那边有老头子们顶着,我不担心!”他只顾嘿嘿嘿笑,王耀拿扇子敲他头。

北国极寒之地的年轻人直爽著称,喜怒爱恨不吐不快,面前这伊万也是,从小时候初见就极为喜欢他。王耀约莫记得第一次见这小子是总角之时,他随父亲出使结交友邦,一路跋涉过去却不想丢了地图,深山老林里人困马乏,眼看就要有来路没归途,也不知道从哪棵树后冒出来个小团子的脑袋,怯生生问他们是不是迷了路。


王耀离得远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,身边小奴机灵,他嗳一声叫住小团子,将他带到王耀和家中老爷面前,这才看清小家伙穿的衣服,甚至比不上小奴的衣服精致,粗布外套已经破破烂烂的,底下的棉衣也看起来并不能够抵御西伯利亚的寒风冰雪。

小团子站过来以后不敢看王耀的眼睛,只是低头用手攥着衣角,想开口又犹豫的样子。王耀踏过去拉住了他的手,小伊万才看向面前的异国朋友:


“Вы посланец из великого дона?”(你们是从大唐来的使臣吗?)


“да. Мы заблудились, вы можете вывести нас отсюда?”(是的。我们现在迷路了,你能带我们出去吗?)


“Немного трудно... Отсюда далеко до столицы, но я знаю дорогу”(有点困难。。。从这里到都城的距离很远,不过我知道怎么走,我带你们出去)


“Спасибо, малыш.”(谢谢你,小家伙)王耀父亲大手一揽,将儿子和小伊万抱上同一匹大马,放心让儿子带着他。王耀牵着缰绳抱着小家伙的腰,确认不会掉下来之后再次跟着父亲,一脚深一脚浅地继续进发。

事实证明伊万带的路没有错,他们踏着月光走了半夜,终于在日出的时候瞧见了山脚下的都城。

一行人临分别时,王耀从马褡裢上掏出一块茶砖放在伊万手心,权当是谢礼,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,朝着王耀就扑了过去,满心满眼都是欢喜。


此后经年,王耀和伊万在各自的年月里艰难成长。虽说通信有无,但山高路远,说一声想见都得先跑死三匹马。等再见到他的时候,小团子已经长成大树,穿着异域战甲的伊万跟熊一样壮实,王耀自认不算矮的个子竟然只到他肩头。

太惊人了,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。王耀腹诽,西伯利亚的土豆吗?

不说这些,面前这小子可还跟愣头青一样望着他呢,眼睛倒是同小时候一般亮,就是身形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可爱。

“外面冷,随我进屋暖暖吧,屋里有炭盆。”

“行!”

他转过身背对伊万向屋内走去,只留个话尾给他,袖口贴着腿侧金鱼尾似的左摆右动,引得身后有跟上来的尘土音。

“你来得匆忙,我没准备。只能奉上壶凉茶。”王耀冲他扬扬手里的茶杯

"无妨,跑热了正好喝凉茶,我什么时候介意过这个"伊万抹一把脑门上的汗,把成绺的额发撩到后面去,大马金刀地往凳上一坐。


王耀那端低下头收拾书案上临好的宣纸,又把笔涮好沥干挂上笔架。收拾好才抬头看伊万。那人已经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茶,一点都不生分。

罢了,都已经这么些年,王耀早就这异国小子的自来熟,甚至还要感谢小家伙当初的主动。他一边使火钳拨弄新炭一边听着伊万开口问他

“耀,今天城中西市有灯会,你去看了么?”

“不曾,今天没什么事,我就在家中临帖。”抬头看见伊万有些颓丧的神情,他又捡起自己的话茬:

“怎么?看到什么好东西了?”

“今天漂亮灯笼很多,耀没出去看看真是太亏了。有许多人在河边放灯,还有好多鸳鸯。你们唐的姑娘和我们的太不一样了!只敢趁人多偷偷拉情郎的胳膊”伊万顿了顿,抿口茶又接着讲:

“如果我喜欢什么人,就直接去抱他回家!”

王耀在桌对面听得一顿,失笑道:“那姑娘也是真不值,该过的大礼一道都没有,稀里糊涂就得和你成亲。”


“谁说一定得是姑娘了”伊万小声嘟囔,眼睛却不敢看王耀。

“我就不信,你自打成了军官儿,来长安这么多回,就没碰见过喜欢的呀?”王耀明摆着揶揄他,眼睛含了几分笑意。

“谁说没有的!我...我有喜欢的人!”伊万一下子有些急,噌地一下坐得紧端正,脸也涨红如柿。

“嗐,拿你寻个玩笑而已,莫当真莫当真”王耀知道点到为止,也就收了架势告饶,留伊万一人琢磨他到底话说得几分真假。

这小子什么都好,就是一旦谈及感情,在他面前装出来的几分理智都要抛到九霄云外去,全然失了一个将军架子。


“嗳,你这么大老远过来,不是就为了和我说灯节有多好看吧?”

“不愧是耀。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。我这次逃了你们皇帝的宴会过来,的确是有重要事要 ’禀报’ ”伊万收了他嬉闹的模样,一脸正色。


“我们给圣人通传才叫禀报”王耀纠正他话里的错误,又想想没什么不对,伊万能将自己的身份放得这样低,是有要事要告诉他:

“我要离开长安了”伊万低着头,教人看不清他漂亮眼睛里藏着什么情绪。

王耀拢在炭盆上取暖的手一僵

“什么时候出发?”

“半个月之后,我得回都城向君主复命,再往西边去。这半个月忙,恐怕也见不到你。”


空气默了半晌,还是由王耀破开口:

“那的确是远,御寒的衣物带了么?”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,诸如缘由、诸如归期,话滚到嘴边了却只有这一句无关痛痒,听着倒像是把伊万往外推。

他有时候也恨自己嘴皮子不利索,讨不得圣人欢心,也什么都留不下,落得孑然一身。

“带了,今天特地来找你...是来辞行”

伊万摸摸鼻尖又眨眨眼,仍是一副正经样子,语气里的如释重负倒是真的。

看来他着实把这事放在心上,王耀了解他,也垂下头藏在伊万高大的影子里。屋子里纸笼烛火跃动,完全看不清楚王耀什么脸色。

“耀,我。。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,我可以拖一拖”对面的人欲言又止,把烫手山芋抛回给他。本来这种事情只需由伊万一个人做主,现在显然成了两个人的决定。

但是王耀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接伊万的话。久在朝堂的他很明白皇命不可违的意义。行伍令严,如果伊万不是个听话的兵,他也坐不到这个位子,太情深义重,说什么都显得轻浮。但就现在形势而言,伊万要是去了,说不定就真的回不到长安。思忖片刻,只好伸手去拍他肩膀。

“如果是能推辞得了的,你也不会如此为难。”

“年少当建功立业,而不是拘泥于我这儿女私情。伊万,有句话,叫君命如山,我今天把这个话也讲给你听”

“耀,你知道我并不想听到这些。”异国青年急躁起来,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他跑这么老远不是为了听王耀拒绝他。

“你会舍不得我”

“你想多了”伊万猛地上前一步,钳住王耀的手腕,疼痛感迫使他转过身望着面前人的眼睛。王耀没想到这个登徒子如此张猛,敢直接迫近到这地步,也怒了瞪着他,气氛霎时有些剑拔弩张。

呼吸间交错的热流暖住了他和伊万之间的那一小块空隙。伊万抓他的手锁得愈发紧,小指挨到了王耀先前藏回袖中的短匕,瞬间眼睛睁得极大:

“你不信我?!”

“那是你刚才偏不走正门,我还以为是贼!”王耀咬着后槽牙回答,有理有据怼得伊万一口气梗在喉头没法抒张。两相无端僵持良久,伊万还是松了熊爪,转头气呼呼地向院子里大步流星:

“我给你拿衣服去!”

“.....什么衣服?”王耀跟不上他的想法,却瞧见回来的人手里提着之前的包袱,解开层结一瞧,赫然是一件厚厚的狐裘。

“你...还记得这个?”

“每次来你都说冷,烦死了!我又不懂你们的医术,只能去打狐狸。”伊万明显还生着闷气,关照的言辞说得九曲十八弯。这番带着火星子的话彻底打消了王耀的怒气。聪慧如他,悄然换下绒布斗篷,拾起桌上的大衣换上。

“的确是比斗篷暖和,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裁衣尺寸?”

“我....我估摸着做的”伊万没讲实话,其实是趁有次宫宴王耀喝多了他偷偷抱过这人,这才有个大概轮廓。


王耀瞅他脸通红,就知道这小子半真半假,但是他选择不揭穿。

“嗯....那你天赋很高嘛!挺不错的,我很喜欢”

王耀转了个圈给伊万看狐裘,结果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伊万只听进去最后半句。

如果再来一回,还是要给他做这件衣服,伊万心想,不过送时要从正门走。

送别的时候和爱人吵架可不是好兆头。他正想着再同王耀说说亲近的话,正凑上去,耳朵却听见打更人高唱

“ 亥正——入定——— ”

两人俱是惊觉,原来已经这样晚了。劳什子的宫宴估计已经结束,他也不需要再应酬,眼下就是如何正式同人辞行。王耀瞅瞅他,伊万也看着王耀的眼睛,两个人相顾无言。就这样站了好一会,高大的异国青年转过身去,仅用背对着王耀。

“我走了!你身体不好...照顾好自己。”

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,转身从心口处掏出一封书信塞王耀到怀里,翻身逃也似的踏着墙头瓦上的银霜走了。


被留在原地的人没说话,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地,他的手指有些颤,胸口也空落落的。人已远,但书信仍在,他翻来看看,结果第一句话就让他破了功。

这着实不是他能写出来的风格,肯定是托哪家诗匠的女儿念来,他抄在纸上的:


昭昭唐月,今夜摘北斗。

灵药谁得,愿生结海楼。

念去去,长相思,照我明月奴。

鸿雁寄书去,何日佳期会。

吴钩引霜雪,桂枝盼婵娟

瀚海见浮云,金乌空饮铁。

胄衣被金甲,玉带迎牙簪。

与君生逢时,奈何苦别离。

浊酒曾良聚,但寻有归期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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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后记

首先要祝贺我的宝贝仔成人礼啦!!以后就不能用未成年这个由头开玩笑了,还有就是2020高考顺利!!要去到喜欢的大学,学喜欢的专业,去见想见的人,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咯!

其次就是我可能写的过程中考据并不是非常的严谨,如果有什么疏漏甚至是错误,或者对人物性格方面的建议,欢迎交流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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